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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Posted: 11:05:19 08/22/01 Wed
Author: 懒大猫
Subject: Re: 强力推荐:丑陋的大陆人系列(9-11)--ZT芦笛
In reply to: 懒大猫 's message, "强力推荐:丑陋的大陆人系列(5-8)--ZT芦笛" on 11:00:48 08/22/01 Wed

以人民的崇高名义……

──丑陋的大陆人之九


芦笛


看了“神射手琥”先生的万字平戎策,心头不由得直打寒噤。令人恐怖的,不是作者的
大言炎炎,而是文章传达的两个真实信息:大陆人民不惜以任何手段统一台湾的“悲
情”,以及共军内部少壮派法西斯党徒的崛起。

纳粹和共产党人的可怕之处,在於他们能够愚弄操纵绝大多数人民,使独裁者的意图化
为真正的民意。希特勒当年在人民心目中的声望之高,恐怕为德国历史上仅见。在他统
一了全欧日耳曼民族后自不必说,甚至当全德化作冒烟的废墟后,盟军仍惊奇地发现当
地人民对这个给他们带来亡国大祸的元首只有崇拜之心。比起纳粹来,共产党发动、组
织和操纵人民的能力又岂止是上下床之别!老毛当年一再提醒人民中共有变成“法西斯
党”的可能,虽然一语道破了两类极权组织在组织结构与运作上的相似,他老人家却未
免过谦了。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于今,历史上还没有哪个政党,象伟大光荣正
确的中国共产党那样,曾经赢得全国人民包括老芦在内的肝脑涂地的效死拥戴。历史上
恐怕也没有哪一代知识分子象老芦那代人一样,苦苦挣扎数十年,至今还无法完全冲出
党文化的阴影。

在中共治下,神州大地上上演的一幕又一幕丑剧、闹剧、悲剧,有一次人民不是全身心
投入的主演?又有哪一桩罪恶的运动,不以崇高的人民的名义进行?

土改中,是人民乱拳交加,把地主“恶霸”活活打死;“反右”中,是人民把“反党反
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斗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巩固“无产阶级专政”,靠的是
人民雪亮的眼睛,明察秋毫地监督看管著“地富反坏右”,只许他们规规矩矩,不许他
们乱说乱动;大跃进,是人民喊出“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的气壮山河的口号,
立志“青年赛武松,老人赛黄忠,儿童赛罗成,妇女赛过穆桂英”,“三月普及小学,
半年普及初中,一年普及高中,两年普及大学”;是人民发明了“土法上马”,建起一
座座“土高炉”,开出一片片“高产卫星田”,砍掉一山山森林,砸了一村村的农具、
饭锅,炼出一块块“牛屎疙瘩”;文革中,是人民奋起响应伟大统帅“炮打司令部”的
号召,发扬“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精神,围攻中南海,揭批刘邓陶,
揪斗毒打彭(真)、罗、陆、杨、“海瑞”(彭德怀)和各省、市、“自治”区的党政
领导;是人民以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无产阶级义愤“斩草除根”,将北京郊区大兴县
的“黑五类”及其家属全部活活打死,连新生婴儿都扔进河里;是人民毅然拿起枪杆子,
奔向全面内战的战场,誓把形形色色的“老保”、“跳梁小丑”、“小爬虫”等等彻底
歼灭;是人民以无穷无尽的聪明才智与首创精神,发明了“群众专政”:高帽子、“喷
气式”、“抹黑手”、“阴阳头”、大会批斗、游街示众、私设公堂、捆绑吊打,使冤
狱遍于国中,毒刑泛于海内:点燃捆在阴茎上或插在阴道里的鞭炮、将赤裸的躯体按在
撒满图钉的地板上、光著膝盖跪在碎玻璃上、小腿上压上钢锭、脖子上用细钢丝挂上沉
重的铁牌、将受害人吊在龙门吊上“经风雨、见世面”、扔进粪坑“遗臭万年”、将炸
药包放在捆在一起的地主分子夫妇之间,勒令他们的亲生儿子去点燃引线……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在毛泽东统治下作恶的主力。

比起斯大林来,毛泽东的特别恶毒之处,是他用暴民代替秘密警察清洗政敌,维持统治。
他用从《水浒传》上学来的逼良为盗的方法,逼著每个人在“阶级斗争”中用“阶级敌
人”的鲜血沾满自己的双手,向党交上一份永不变心的“投名状”,使他们从此破釜沉
舟,断了后路,田螺饮水银,王八吞秤砣,从此铁了心跟著伟大领袖干一辈子革命。人
民是被掠夺、被压迫、被欺凌、被损害的牺牲品,人民也是心甘情愿地为虎作伥的刽子
手和行刑队。人民的兽性在“社会革命”中得到充份的解放,人民的道德在“群众专政”
中完成彻底的堕落。从毛泽东时代过来的人,没有几个人的良心真个清白如洗。所谓的
迫害者与被迫害者,其差别只在於有没有迫害他人的机会。一言以蔽之:当时的中国社
会主要由两种人组成──想做帮凶而不可得的人和暂时做稳了帮凶的人。

遥想老芦当年,“毛选”初学了,兽性大发。青面獠牙,口号间,生灵灰飞烟灭。犹记
当年由“市革委”组织人民群众讨论,给被抓的各种各样的“阶级敌人”量刑,小芦和
同志们一道,每听到一个名字就激昂地高呼:“枪毙!”

三十余年,梦中犹记,逼人黄泉路!可堪回首,毛某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如今在远离噩梦的地方,我又听到了人民的呐喊。

毛泽东对中华民族犯下的滔天大罪,不仅仅在於他害死了数千万生灵,更在於他使整个
民族都彻底背叛了“中庸”、“仁者爱人”、“忠恕”的儒家传统,堕落成为集体的罪
犯。我们的天良丧失得如此彻底,以致似乎没有一个过来人感到内疚。坊间充斥著数不
清的血泪斑斑的文革回忆录,却见不到卢梭《忏悔录》式的作品。每个人都是受害人,
每个人都有数不清的委屈和冤情要诉。

正因为我们没有勇气清算甚至面对自己的丑恶与耻辱,犯罪的倾向才会坚不可摧、牢不
可破地融化在我们的血液里,铭刻在我们的骨骼上,书写在我们的基因中。正因为我们
挖空心思地掩盖自己肮脏的过去,今天才会有“神射手琥”那样的爱国志士代表十二亿
中国人民,大义凛然地揭示大陆人民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义愤,发布声讨一小撮以卵击
石、自取灭亡的台湾鼠辈的庄严檄文。

当然,该责备的不是人民。再没有比愚弄独裁国家里的人民更容易的事了。他们就象乔
治·奥威尔《动物农场》里的绵羊们,只会跟著猪领袖高呼:“四条腿好!两条腿坏!”
八亿人民根本弄不明白所谓“马列主义”和“修正主义”究竟是什麽“爱巴物儿”,照
样跟著伟大领袖高呼:“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当年江西“苏区”的赤卫
队员们,谁不是在中弹倒地的那一瞬间,骄傲地想到他为“苏维埃青天大老爷”洒下了
最后一滴血?

毛并未施行什麽妖法就轻而易举地让所有的人都掉了魂。他所作的,无非是先猛灌人民
一顿迷魂汤,告诉他们: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他们是
“领导一切的领导阶级”,是国家的主人。让每个人的骨头轻了五成,份量骤重十斤,
心花都打屁眼儿里笑了出来。然后再灌输给他们一些简单而绝对的“是非”观、“善恶”
感,警告他们“阶级敌人”要让他们再度当牛作马。最后他只需鞭梢一指,告诉人民某
个对象就是“阶级敌人”,人民就会象恶狼似的猛扑上去把那个倒霉鬼撕个粉碎,在人
肉的盛筵中获得巨大的权力感,沉沉如醉,飘飘欲仙,情不自禁地喊出:“‘问苍茫大
地,谁主沉浮?’我们!我们!!我们!!!”(注:这是当年大字报上的流行话语。)

同样地,要强奸今日大陆的民意又有何难?只要先控制了信息,让他们只能听到独裁者想
让他们听到的话,然后告诉他们台湾有一小撮人想背叛祖国,认贼作父,里通外国,把祖
国的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异族,再提醒他们中国人一百多年前在鬼子手下受过的苦难。
“引而不发,跃如也”,剩下来的事,就是静等著那些编好程序、上紧发条的机器人们
拳打脚踢大开打,打个邪虎,打个结棍。十二亿人中,究竟有多少人又会知道台湾人的
滔天大罪,其实不过是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总统?有多少人又会想到台湾其实已经独立
了五十一年,而大陆人生下来的孩子并没有因此少长了肚脐眼儿?有多少人又会想到政
府的好战政策会把他们的独生子送上战场,让他们冒断子绝孙、断了祖坟香烟的风险?
又有多少人会想到,战争只会让他们处处捉襟见肘的生计雪上加霜,更加艰难?

要责备的是我们的知识分子们,他们正是负责写软件、上发条的那帮人。根据英文词典
的定义,知识分子(intelligentsia)是“社会中认为自己能进行严肃的独立思考的那
一部份人”。如果说因为大一统,中国自秦汉以降从来就没有过那麽一部份人还可以原
谅,如今海禁已开,西方的人文主义影响只要愿意就可以吸收,那倒底是什麽东西妨碍
了我们使用自己的脑袋呢?见到“神射手琥”这样的决非少数的知识分子,不能不让我
对这个民族的前途感到伤心惨目的绝望!

同样令人心寒的是文中披露的共军法西斯化的倾向。鲁迅说:“王道”和“霸道”是两
兄弟,在“王道”之前或之后,一定会有“霸道”跑来的。法西斯主义运动和共产主义
运动都是拥有广泛群众基础的人民运动,都以最大限度地利用人性中邪恶的一面,诸如
恐惧、嫉妒、自私、怯懦、残忍无情、浅薄虚荣心乃至潜在的破坏甚至杀人欲望,作为
推行国家政策的强有力杠杆。这就是为什麽新纳粹运动在前共产主义国家最为猖獗的原
因。中共刻下推行的民族主义国策,在本质上与三十年代德国、日本实行的以军国主义
捍卫“民族利益”的那一套毫无差别。在这种大气候之下,共军内部出现象当年日军那
些发动“下克上”的军事政变、推翻文官政府的少壮军人,将是毫不足奇的事。

更令人担忧的是,与苏共不同,“枪指挥党”历来就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当年老毛就是
靠掌握了枪杆子,才夺取了总舵主的宝座。文革中他勾结了国防部长林彪,又靠著枪杆
子把整个中央委员会打下去。同样是靠了枪杆子,连政治局委员都不是的邓小平竟可以
随便罢免、软禁党的总书记。如今无论是江总书记还是朱总理,与军队都毫无渊源。靠
背背唐诗和简单英文会话就能把那些丘八爷镇住,端的是做梦娶媳妇儿。江总的身家性
命是他自家“老年维特的烦恼”,问题是一个被丘八劫持或裹挟的政府会把人民领向九
幽十八狱的第几层?

当年日本少壮派军人几乎把全日本民族引上了“一亿玉碎”的道路。如今咱们伟大的社
会主义祖国正四处冒烟,八面来风,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土法
西斯们竟热昏到想与美国搞全面核对抗的地步!凭那两张噪音震耳欲聋的核潜艇就想与
头号强国在核大战中决一雌雄!日本人好歹还荡平了大半个亚洲,我们的打不了钉的好
男儿们倘若惹下大祸来,除了弄到亡国绝种,只怕就连人家的腋臭都闻不到、汗毛都摸
不著!

人民,人民,多少罪恶与荒唐,假汝之名义而行!





恩将仇报与作法自毙

──丑陋的大陆人之十


芦笛


据说咱们这个国家是两千年的礼仪之邦,讲究的是“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诗经》上有“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之句,民间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谚语。然而老芦自懂事起,见到的却是:“爱人赠我金项
链,回她什麽──赤练蛇。”

中共在历次残民运动中怎样无情整肃那些当年在他们患难时施以援手、甚至救了他们性
命的恩人们,请有兴趣的读者去看丁抒先生的《阳谋》。这里只提一例:老毛当年在江
西害了恶性疟疾,全靠傅连璋大夫救了命。文革中傅大夫被整到发昏章第十一,上书给
伟大领袖,提及当年忠心救主的功劳,跪求赐下丹书铁卷,放他一条生路。可惜“千金
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伟大领袖那为金钟罩铁布衫重重包裹的心胸里,又岂有
反动的地主资产阶级人性论的容身之处?傅大夫终于饮恨吞声,泪尽以血,凄凄惨惨地
死掉了。

个人恩怨且不去说它,这里只说国家大事。当年日寇入侵,为二十多年内战所苦的中国
虽奋起抗暴,却连招架之功都没有。国府打得倾家荡产,王牌师一个接一个覆灭,东南
膏腴之地尽失,只剩下地瘠民贫的西南数省。眼看国家灭亡祸不旋锺,幸亏老美出来打
抱不平。陈纳德“飞虎队”志愿来华参战,碧血洒在中国的长空。美国政府更向日本先
实行部份禁运,后实行全面禁运,解禁的条件是日本撤出中国,恢复“九一八”前的状
况,最终导致日本人袭击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人把金钱雨点般洒在中国:
他们在西南修下许多飞机场,修下“史迪威公路”,开辟“驼峰航线”,从印度架来输
油管,装备训练了数十个中国师,“克林”奶粉、美国金条源源注入中国市场,才好不
容易保住了咱们的小半壁河山。

日本行将覆灭,罗斯福不顾丘吉尔的反对,力主扶持中国取代日本形成远东的强国,为
此把蒋介石请到开罗去参加“四强会议”,同意在战后归还中国的东北、澎湖、台湾,
继任的杜鲁门请中国参加联合国的发起筹建,让中国当了具有否决权的安理会常任理事
国。日本投降后,杜鲁门派马歇尔来华调解国共争端,向蒋介石施压,想让中国成立联
合政府,实行民主,并允诺提供巨额援助帮助中国进行战后的重建。甚至当国府溃败,
共军渡江在即,美国大使司徒雷登也没有随同苏联大使撤退到广州去,而是冒著危险留
在南京,与黄华等高级共干接头,想与中共建立外交关系。只是因为毛悍然决定“一边
倒”,决定不急于与西方国家建交,司徒雷登才无限惆怅地怏怏离去。即使如此,美国
仍公开表示不援助国府,耐心地等待著与中共建交的时机。如果不是中共派兵入朝,美
国也不会与中共为敌。美国之于中国,可谓恩重于山,就是对中共也堪称仁至义尽。

中共一上台却一头扎进民族世仇苏联的怀抱里,与往昔的恩人则不共戴天。“思想改造
运动”,批的是“亲美、崇美、恐美”,凡是受了美国教育的知识分子,哪怕是受了美
国留学生如胡适的影响的人,都得跟美国划清莫须有的界线。什麽脏水都泼到了老美的
身上,就连个救死扶伤的协和医院都成了揭批对象。六十年代的《羊城晚报》还在揭发
该医院的“白衣魔鬼”的罪恶:用过量的X 射线照射儿童的头部导致溃烂,用育婴堂的
孤儿做活体实验,盗走中国猿人的头骨化石,甚至偷走“国父”孙中山的肝脏……。
(遗憾的是,二十多年后当协和医院改回旧名并迫不及待地与美国主子再度勾结时,竟
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去追回流失的国宝,包括孙大总统的龙肝凤胆。)

与此同时,老毛却压不住他对斯大林的“恋父情结”。尽管作为一个大国元首,他本人
在莫斯科受到的冷遇,在国际外交史上还从无先例,他却不但没有拂袖而去,为国、为
民、也为他自己保住一点起码的尊严,反而签下了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为区区一笔高
利贷,不惜卖掉中国新疆的矿产资源以及东北的中东铁路和旅顺港。韩战爆发后,明明
原来说好由苏联提供空军掩护并提供军火,由中国提供炮灰,事到临头斯大林却赖了帐。
为了证明他是斯大林的忠实儿子,老毛硬是下令共军在没有空军掩护之下提著三八大盖
雄赳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在内政上,亲苏、崇苏、恐苏成了国策。全国各地高挂的斯
大林画像比毛像还大。“向苏联老大哥学习”的号召响彻云天,“反苏”成了划“右派”
的一条主要标准。毛在中央会议上宣布:凡与苏联专家发生争端,中方要“有理三扁担,
无理扁担三”。“中央帝国”的皇帝卑躬屈膝到这个地步,端的是直追石敬唐。

赫鲁晓夫上台后终止了对华帝国主义政策,放弃了对新疆矿产、中东铁路、旅顺港的特
权,给予优厚贷款,派出大批专家援建数十个大型工业项目和工程,以现代化武器装备
共军,甚至向中国提供导弹和核武器的绝密。老毛去苏联开会,赫鲁晓夫把他奉为上宾,
安排在克里姆林宫中最好的套房里,在各国工人党共产党中享受最高待遇。然而只因为
赫鲁晓夫冒犯了他契爷(注:粤语“干爹”)斯大林,老毛就与人家反脸成仇。当赫鲁
晓夫为了取悦他提出了成立中苏联合舰队的建议,他却大发雷霆,指控对方意图控制中
国,弄得赫氏如堕五里雾中。赫鲁晓夫来华时,老毛竟在游泳池里接待他,以此回报人
家在莫斯科对他的盛情款待。弄到最后,在老毛口里,赫鲁晓夫不但成了骟了老马和老
列的兽医,还成了饿死数千万中国人民的催命无常。就连被老毛清洗的政敌刘少奇,也
要被贴上个“中国赫鲁晓夫”的标签,好让他遗臭万年。

老毛这种以恩报仇、以仇报恩、不受抬举、喜欢虐待的奇怪心理,是心理学家的研究课
题,没有老芦置喙的余地。不过这种毛病在大陆人似乎不算罕见。老美给中国的好处,
还不只是上文列举的那些。七十年代初,勃列日涅夫准备对中国进行全面核打击。当时
中国是世界“反帝反殖尖兵”,伟大领袖刚刚发表了“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帝
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的“五二零声明”,倾全国之力援助越、寮、柬人民的反美武装
斗争。对这样一个结仇数十年的大敌,美国就算不跟著苏联趁火打劫,至少可以作壁上
观。然而当苏联试探美国政府的反应时,尼克松却怒气冲冲地拒绝了,声言美国决不会
坐视。有美国核力量的吓阻,苏联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在中国行将从地图上彻底抹去的
千钧一发之际,是老美又一次救了全体中国人的性命。

邓小平实行对外开放后,美国又提供了数量最大的奖学金,接纳了最多的中国学者,为
中国培养训练了最多的跨世纪人才和学科带头人。如果说因为中共隐瞒歪曲编造历史,
一般大陆人不知道真相,那麽至少最后这一桩好事是有目共睹的。人家并没有欠中国一
分钱,没义务掏自己的腰包为中国培养学者专家,更没有义务为中国的人权问题打抱不
平,完全可以象日本人那样一声不吭,埋头发财。

然而慷慨的美国人又一次把热脸贴在中国人的冷屁股上。在大陆人心目中,美国永远是
亡我之心不死的那只美帝野心狼。他们在人权问题上找中国政府的岔子,是无事生非,
成心给咱们难看,是遏制压迫中国的借口;他们花钱招收中国留学生,是为了组建颠覆
中国政府、把中国变成美国殖民地的第五纵队;他们发给学者工作许可、绿卡、甚至护
照,是为了给国内的白人找几个种族歧视的对象,省得他们拳头痒痒没事儿干,净找政
府的麻烦。中国的事就有那麽奇怪:煽动盲目仇恨的书竟比爱情小说还好卖。几个无知
混混胡编出一本《中国可以说不》竟能轰动一时,洛阳为之纸贵,到现在“神射手琥”
先生还在当圣经引用。

中国当然可以说不:可以在三、四十年代接受援助时向陈纳德将军、史迪威将军、魏德
迈将军、谢伟思先生说不,可以在签署《开罗宣言》时向罗斯福总统说不,可以在成立
联合国时向杜鲁门总统说不,可以在国共谈判时向马歇尔将军说不,可以在大军过江时
向司徒雷登大使说不,可以在面临全民核毁灭时向尼克松总统说不,可以向托福、GRE
考试中心说不,可以向美国使领馆签证官员说不,可以向美国移民归化署说不,可以向
雇佣自己的美国公司、大学、研究所说不……历史慷慨地给了、并还在给著我们这麽多
说“不”的机会,我们却只当机立断地说了两次,真是合九州之铁,不能为此错也!

恩将仇报的对象又何止是美国苏联。想当初六四屠城让全世界的观众大大地开了一番眼
界,从此知道世上竟会有某种下流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是专门用来杀自己的老百
姓的。犹记某家电视台播放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铁蹄踏踏山河动,帅旗飘飘日月昭,铁
流滚滚,所向披靡地驶入长安街的镜头时,解说员向无幸蒙受中华教化的孤陋寡闻的西
方夷鬼们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一场战争,一个政府征服自己的人民;这是一次入侵,
一只军队占领自己的首都。”煌煌毛酋业,树立甚宏达。“五”千年的专杀自己人的煌
煌华夏文明,总算在全世界的荧屏上大大地露了一回脸,使无知的鬼子们从此记住了
“天安门”、“长安街”这些拗口的地名。记得一个蛮女曾问我,长安街是不是“永久
和平街”的意思,在得到证实后,她瞪园了本来就大的蛮眼,半晌才喃喃自语:“真难
以置信!真难以置信!这是怎样的讽刺!怎样的黑色幽默啊!”

全世界目瞪口呆之馀,一致同意对中国进行经济制裁。国际外交史上,道义感又一次压
倒了现实利益的考虑。当时的中国可谓内外交困:政治上党内分裂,人民对党满腔仇恨;
经济上被陈云的“鸟笼经济”搞得一片凋敝,物价飞涨,更到了外债的还债高峰期;国
际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驻外使馆人员被“敌军围困万千重”,日坐愁城,连门
都不敢出。当此危急存亡之秋,幸得港台同胞施以援手。同是华人,同是那口千年酱缸
里泡出来的积年黑大头(声明:此处绝无影射非洲美国人之意),屠杀自家同胞在他们
已是见惯不惊。任凭风浪起,稳坐港澳台,黑云压城城欲摧,浮尸向洋金元来。西方商
人裹足不前之日,便是台商港商趁机抢滩之时。大量的台、港资本趁虚而入,潮水般涌
入福建和珠江三角洲,为濒临咽气的大陆经济输血度气,催谷添膘,滋阴壮阳,延年益
寿。有了原始资本的驱动,中共才好不容易度过险关,先推动经济起飞,后又在理财高
手朱熔基的调理下成功实现软著陆,使国民经济“上了一个大台阶”。

病好打太医。台湾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此时不卸磨杀驴,更待何时?台湾凤凰们
下下来的那些金子蛋,正好用来买“苏恺”歼击机和驱逐舰收拾他们。从何处来,向何
处去,天道好还,毫厘不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党恩深重,涓滴尽归。

在中国,历史只会不断重复。共产党那一套恩将仇报的把戏不是第一次耍弄了,却每一
次都能把人套住。当年大陆上那些“红色资本家”们凭著与各种各样的军阀、国民党、
日本人周旋的手腕,以为可以玩共产党于股掌之上。在共党还在啸聚山林之时就慷慨输
将,资以大批金钱、西药等等,以为这点恩惠就可以买来日后的平安。等到中共执政,
他们才无限痛苦地发现原来共爷并不亚于得了钱还撕票的绑匪,让他们倾家荡产之馀还
要把“黑六类”的帽子给狠狠扣上,把他们斗个七死八活再交给群众监督改造。老芦看
著如今香港那些款爷们跟我党要人眉来眼去,不知怎的常常会替他们捏一把汗。

不用说,作为大陆人,我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我当然希望港台商人到大陆投资的
越多越好,好让家乡的人民早日脱贫致富;另一方面,我却又免不了对台湾商人今日面
临的窘境心怀三分不应有的幸灾乐祸。有时老芦会想起古代的一首民歌,那是一个不听
劝阻硬要渡河而被溺死的人的寡妇唱的:

“公无渡河,公终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决不忏悔

──丑陋的大陆人之十一


芦笛


最近这几年似乎是“国际道歉年”。新世纪开始不久,教皇(台湾译为教宗,似更恰当)
就以风烛残年之身,抖抖颤颤地跑到埃及去,为当年十字军东征向中东人民道歉;此前,
英国女王为某个一百年前的侵略战争,向一个老芦至今说不出名字的非洲小国道歉;去
年克林顿也曾在非洲向当地人民为了老祖宗们贩运黑奴道歉;1998年英国天主教主教们
为十六世纪信奉天主教的玛丽女王迫害新教徒道歉;再远些,教皇为当年宗教裁判所迫
害的加(人加)利略平反道歉;更往前的七十年代,有西德总理勃兰特当著全世界的面,
在华沙死难犹太人纪念碑前下跪,代表全德国人民向死者认罪道歉。

一片道歉声中,是日本人那“震耳欲聋的沉默”(deafening silence)。

引人注目的是,道歉的民族全来自受基督教文明薰陶影响的国家。更令人注意的是,有
些他们为之道歉的事,如十字军东征、贩运黑奴、迫害加利略等等,都已是陈得不能再
陈的旧账。只听说过“父债子还”,没听说过“远祖之债玄孙还”。就是犯了杀人罪,
法律上也有个“追诉时效”。在这种情况下赖债,不仅于情可原,于理有据,于法无违,
而且恐怕就是受害人的子孙们也未见得能想起来。

然而他们还是道歉悔罪了,而且态度之诚恳真诚令人不能不感动。勃兰特本人是反纳粹
的志士,当年在希特勒治下流亡异国他乡,手上没有一滴无辜者的鲜血。即使要代表德
意志民族道歉,他也用不著跪下去,也决不会有人要求他这麽做。须知鬼子们的腿弯跟
国人的生理构造有些不同。当初大清的某位遗老曾质问大众:“中国人不磕头,长了两
个膝盖干什麽?”但鬼子们不懂教化,不但见父母和上坟扫墓时不拜,就是在中世纪见
了国王也不作兴三跪九叩,只将帽子摘下、右膝略弯一下就混了过去。真正双膝点地的
时候,是在教堂里与我主目成心通之时。如今勃兰特却当著东西方两大阵营的无数新闻
记者、朋友、政敌、旁观者跪了下去,长跪不起,疾首痛心,恐怕自有西方蛮子以来,
历史上还从未有人这麽做过。

更令人感佩的是西方民众对这些道歉行为的普遍态度。勃兰特下跪,嬴来的是一片赞美
声,没有人指责他屈膝投降,丧失了民族气节。克林顿为老祖宗贩卖黑奴道歉,没有人
指出一个巴掌拍不响、奴隶买卖的卖方是非洲的酋长们的历史事实。批评他的人虽然不
少,却是说他与其作秀说些於事无补的空话,不如为非洲人民作些实实在在的好事。此
话当然也有理,但忽略了重要的一条:道歉不是一个空洞的姿态,而是承认这个世界上
虽然有过、而且还会有许许多多的血污、肮脏和丑恶,但毕竟有人道、正义和公理在。

“于无声处听惊雷”,日本人顽固地拒绝向被他们杀害、强奸、掠夺、残害的千百万中
国人民道歉悔罪,而且甚至将个别这样作的老兵送上法庭,比惊雷还响亮地向世界宣告
了这个民族的毫无知耻之心。

不过,我想自己能猜出(仅仅是猜)一般日本人(不是说那些死硬的右派)的心态:国
家如同个人,哪怕是过去作错了事,也不能公开承认。把自己搞得灰溜溜地抬不起头来,
以后又怎麽做人?重要的还是“向前看”,让过去的就过去算了。这才是积极的态度。

老芦没有到过日本,以上管窥蠡测,是从伟大领袖当年的教导中推想出来的。伟大舵把
当年豪迈地说:我们决不下罪己诏,象×××(《毛泽东思想万岁》中原文匿名,疑指
胡志明)那样做,后患无穷。在庐山会议上,他警告全党:如果办一份报,专登黑暗面,
不出半年中共肯定垮台。类似地,据说邓小平曾在六四前警告全党,决不能在学生面前
后退,退后一步就全完了。

从心理学的观点来说,毛和他的战友们当然是对的。要维护中共的统治,除了依靠“无
产阶级专政”的暴力,更要靠人民的盲目信赖。一不小心拆穿了西洋镜,让人民知道了
党并不是全知全能的,整个神话体系就会立时轰然崩塌。所以,任凭天塌地陷,管他死
人如麻,决不认错,永不忏悔,是我们“四个坚持”的实质和总纲。

就是为此,尽管“肃反”滥关滥杀无辜,毛却拒绝平反道歉,反而痛下毒手整肃那些敢
于为此“鸣放”的右派分子;庐山会议前,毛本来在他的家乡已经了解到了“大跃进”
的荒唐,上山开“神仙会”,原意是想反“左倾”,给高烧昏迷的全国人民降降温。孰
料不识起倒的彭德怀孟浪地上了万言书,这一下反左成了反右,伟大领袖明明从陈伯达、
田家英处得知农村已经开始饿死人,为了维护他的权威、证明他的正确,却在整倒彭、
黄、张、周后号召“反右倾,鼓干劲,实现今年的特大跃进”,直到整个国家一头栽进
大饥荒的无
底深渊。

也就是为此,尽管大饥荒证明了彭德怀的正确,党内自刘少奇以下也酝酿为中、下层的
“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平反,毛却在八届十中全会上断然拒绝这一提议,而且立即大讲
“阶级斗争”,决定推行“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
社”不但没有被悄悄地取消,反而变成了“三面红旗”、“三DA法宝”,成了每个学生
必须倒背如流的教条。在文革这个有史以来最大的文过饰非的运动中,弥补人民公社失
误的“三自一包”成了“走资派”的最大罪名。仅仅因为想在大饥荒中救下几条人命,
提倡“责任田”的各级官员们就被整死的整死,坐牢的坐牢。

也就是为此,尽管文革迫害了上亿的中国人,使内蒙、广西、云南诸省的数百万的人被
毒打致残(详见政府对四人帮的起诉书),使中华一代文化精英被一网打尽、几乎全部
凋残,使国家教育中断了整整十年,使千万知青在农村农场受尽煎熬,使全民道德彻底
堕落,使国民经济濒于崩溃……,但伟大领袖在临终残喘时最关心的,还是将来会不会
有人出来翻案,否定他引为自豪的一生中作过的第二件大事。一句“说是永不翻案,靠
不住啊!”就罢免了邓公的一切职务。

同样是为此,尽管六四创造了中华民族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对无辜民众大屠杀的记录,
尽管它在国际上留下了可能是永远无法完全消除的负面影响,尽管眼下执政的江总朱总
手上没有血迹,敬爱的领袖们却宁愿铁肩担罪过,黑心作文章,硬著头皮欢呼“镇暴”
“是完全必要的,是非常及时的”。不仅如此,当年刚被解放出来的老共干还会诉诉文
革的丑恶,如今的新领袖们却意识到不能再给伟大的党抹黑,悄悄地将人们的记忆抹去,
造成了十二亿人的集体失忆症。连宋永毅搜集点文革资料,竟也成了“盗窃国家机密”。
如今的年轻人中又有几个人知道文革的真相?就连单毅先生那样认真的人也以为那是一
首集体谱写的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谁说不能一手掩尽天下人的耳目?伟大的党就是光
辉的榜样!

永不认错,决不忏悔,这就是我们的党性,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中国尽管没有基督教文明的传统,儒家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教诲。曾子说:“一日
三省吾身。”又说:“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蚀,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更重要的是孔子留下了被西方学者称为“伦理学黄金律”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如果我们能够将心比心,推己及人,那麽我们不愿意日本人对我们干的,也就不会加在
别人或自己人头上。我们恨日本人死不认错,恐怕也得想想我们自己有没有类似的毛病。

然而似乎没有多少人这麽做。三中全会前后,陶铸的女儿陶斯亮写了一篇回忆她父亲的
文章,登在当时的各大报上。文章处处洋溢著真情,字字是血,句句断肠。老芦捧读之
下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等到擦干婆娑泪眼,心头却禁不住泛起淡淡的疑云:这麽黑暗
的社会制度是谁造成的?那些惨酷的批斗方法又是谁发明的?那个不由分说陷人于罪,
让你百口莫辩、含冤不白的“科学”的严密的整人体系又是谁建起来的?难道故陶老先
生就没有一点责任?他会不会是如同入□的周兴一般,不幸被自己帮著制造出来的福伦
肯思坦无情吞噬?以后出了国,才得知当年陶先生在广东搞暴力土改时立下的功勋。遗
憾的是,小陶的文章没有透露老陶在“病马也知嘶枥晚,衰葵应怯严霜寒”、自怜自叹
的凄凉时刻,心头是否掠过对当年的德政的一丝悔意。也许,他的党性直到最后一刻也
没有动摇,依旧是那个如他在庐山会议上说的对党“从一而终”的“烈女”。

张戎的《鸿》也是类似的作品。在其中,我只看到了一个为民请命、公而忘私却又惨遭
迫害致死的坚强的老共产党员。不同的是,张守愚在饱受折磨之后开始内省,回顾他这
一生究竟造了什麽孽该受那样的罪。然而他苦苦思索却想不起任何过错:虽然他在“清
匪反霸”、“镇反”时批准处决了不少人,但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
愤”的坏人。可惜的是,他没有意识到,正是当年剥夺了那些被“镇压”者享受公平审
判的起码权利、以“民愤”作为处决标准、由行政长官判决的一系列以人命为儿戏的非
法作法,导致了他后来被非法囚禁毒打、活活逼疯。於是,张老先生便问心无愧地结束
了他的自省,到死都磊落坦荡,光风霁月,“无波古井水,有节孤竹竿。”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无数革命先辈勤勤恳恳,为一个邪恶的制度鞠
躬尽瘁一生,不仅目睹这个黑暗的制度祸国殃民,而且就连自己也被自己亲手喂大的魔
鬼咬个遍体鳞伤,家破人亡,然而却死而无怨,死而无悔,理智上可以有些许旁徨迟疑,
良心上却没有丝毫歉仄内疚,有的只是徇道者的悲壮,无辜受害的忠臣的冤屈。

要中国人忏悔,大概比要骆驼穿过针眼还艰难。

不久前在《多维网》上看到记者对《中国的女儿》的第二作者的采访。据他说,他的中
国前妻从不认错,永远是别人错,永远是旁人对不起他。他还说,当然这也不怪她,是
那个养育她的社会把她造成了这个样子(大意,以正式报道为准)。对於这种说法,外
人当然无从判断是非,老芦更不敢置喙。不过,老芦对於“社会环境”说却颇觉“于我
心有戚戚焉”。姑不说自己很遇到过些“只有天下人负我,绝无我负天下人”的愤愤不
平家们,只要看一眼我们的出版物就够了:目之所及,老芦只见到过汗牛充栋的对日寇
的声讨,从未见过对我们对邻国所曾作过的孽的丝毫反省。当然我不是说不该谴责日寇
的侵华罪行,但对人对己采取同一道德标准,是起码的诚实。

我们不仅自己不忏悔,还不许别人这样做。老芦不过是在《之九》中稍稍揭了一下人民
的疮疤(如果那些坏事、蠢事不是人民干的,难道是伟大领袖的御手或林彪、四人帮的
次御手干的?全赖到中共头上似乎也不行,须知文革高潮时期中根本就没有党组织,只
有群众组织),附带检查了两句当年自己的德行,爱国志士们就什麽话都骂了出来。如
果他们有严新大师或张宝胜大师的功力,恐怕早用眼睛里喷出来的“火□刀”,通过电
脑网络斩下了老芦的项上人头,捎带著再用金刚指力“折断”老芦那两条细如芦笛的迎
面骨。

迎面骨或是琵琶骨或是锁子骨都是小事。让老芦两股战战、汗下如雨的是志士们造成的
恶劣影响:要是哪个“台独”分子们赶巧打这儿路过,看到了您们的大作,一定会感谢
您们“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如果他把您们的大作复印几千万份拿到台湾去散发,我
担保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台湾人看后会立即“壮士断腕”,同意和大陆一刀两断。您们那
些穷形恶状,就是一个铁杆、钢杆、钻石杆的“统”派看见也给吓醒了。您们究竟是拆
台还是补台,是给大陆人脸上贴金还是抹灰?要是大陆少几个您们那样的壮士,多几个
老芦这样的“汉奸”、“卖国贼”、“美国走狗”,只怕台湾人更愿意统一些也未可知。
所以啊,有什麽十八般兵器,尽管朝老芦身上招呼好了,不要把“客卿”们搅进来,以
免毒化两岸气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文革不算疯。您们那两下子,实在是愧对老芦
领略过的文革诸先贤。

此处专门跟“呆胞”(良机莫失,失机者斩,趁著您们还未“共”逼“台”反,还是中
华民国的公民,老芦见缝插针,再冒昧叫声“胞”)们说一句:老芦的文章是写给大陆
人看的。您们实在要看,老芦也不会使障眼法。不过“旁观无言真君子”,既是“呆
胞”,索性就静静地呆在一旁,不要卷入我们的内斗,免得伤了同胞和气。老芦的老爸
老妈也做过民国人,叫您们“同胞”也不算太离谱。哪怕就是民国成了台湾国,五百年
前总做过一家人。“十世修来同船渡,百世修来共枕眠”,要修到使同一本《百家姓》,
那不知道要历多少劫。再说,咱们是从落草那天就这般斗惯了的,这是咱们的生活方式,
您们眼界窄,没见过,不知道“与人奋斗,其乐无穷”,难免失惊打怪的,以为要出人
命。其实那几位仁兄的功夫主要练在嘴上,您们不信等著瞧,看看在日后抢滩的共军中
会不会与他们喜相逢。

为了这“网上内战”(网上似乎在重演历史,“内战”接著“抗战”),浪费了老芦的
若干笔墨。言归正传,老芦搞不懂的(请“呆胞”原谅这个共党发明的“搞”字,老芦
并不想“搞”什麽非上流动作,想“搞”的只是那个“不懂”而已)),是志士们对台
湾人那种切齿衔骨的深仇大恨。敢问志士们,到底台湾人“搞”了什麽对不住大陆人的
下流勾当,让您们这样冲冲大怒?若说人家要独立,到现在“台湾共和国”的招牌还没
打出来,光是说说或想想就要格杀无论,台湾人岂不是成了新“反右”中的新“右派”?
中共早在三中全会时就宣布放弃“以言治罪”,您们在“四个坚持”之外多出个“坚持
以言治罪”来,怕不怕马屁拍在马脚上?中共说要“听其言,观其行”,台湾人目前惟
一的行动,就是选了一个本省籍的总统,如果说这也是大罪,“一国两制”就成了天大
的笑话。莫非统一后的台湾,就只能选个董特首那样北京中意的人?

壮士们,给您们三天时间不吃不睡,“排云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觅之遍”,想出一条
台湾人对不起大陆人的不是来。

如果我们有点起码的内省能力和忏悔心,我倒是觉得让“神射手琥”先生暴跳到云天外
的那句“台湾人的悲哀”很有道理。如果我们把自己放在台湾人的位置上,就不难体验
出人家的无奈:百年前不顾人家的苦苦哀求,我们无情地弃人家如敝屐,把人家扔给豺
狼保自己的平安。人家做了五十年的“皇民”,连语言、姓氏都改了,忽焉一日梦醒却
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个“敌国”的公民。往后五十年人家又成了一个被赶下海的中央
政权的避难所,被迫承担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国共战争的苦果。“安全感”是人类幸福的
最起码的要素,可五十年来人家哪一天不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头上无时无刻不悬著中共
“解放台湾”这柄达摩克利剑,“呆胞”们活到今天没给真个吓呆吓疯,全亏他们的神
经纤维粗过了旧金山金门大桥的钢缆。以弹丸小岛与大陆巨人抗衡,国际上找个帮手还
被人家抛弃。要硬扛著代表全部中华民族的大“中华民国”的招牌,则脸皮再厚,也难
得绷下去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天方夜谭;改成“中华民国在台湾”,却又招来大陆的“空
包弹”。以外贸立国,开在国外的使馆却被中共逼得一家家关张。做一场总统或外交部
长,却划岛为牢,最远只能去去金门马祖,连老芦都不如。连选选自己的总统,都要招
来疯狂的文攻武吓。惟一的“选择”,似乎只有要麽举手投降,要麽等著吃中子弹。敢
问人家作了什麽孽,让您们这麽糟践过来,蹂躏过去,还要充满无产阶级义愤,似乎人
家借了您们的米还的却是糠,扒了您们的灶还要推后墙!

人们常把“祖国”比作“母亲”,我知道的母亲,是任劳任怨,只知默默奉献,不知索
取,温柔恬静,慈爱详和,敞开心胸作儿女们的避难港湾的爱的化身。从未见过哪家母
亲在大难临头时把小儿女扔给强盗,过后又骂人家没有骨气,认贼作父,倘不飞也似地
扑进自己的怀抱,就要用狼牙棒把儿女打个天灵盖迸裂!以这样的“祖国”比“母亲”,
是对“母亲”这个圣洁字眼的最大亵渎与冒犯!

据几年前的《人民日报海外版》,在谢晋导演的《鸦片战争》中有数十名英国人出演。
到现在老芦没听说这些“英奸”们有哪个被愤怒的同胞剥了皮点天灯。而咱们当年的
“小花”陈冲只不过在《大班》中演了个中国侍妾,就曾在大陆上激起了抗议的风暴。
在中国人心目中,“英奸”们出演“辱英”影片是值得表扬的虔诚悔过,而咱们中国人
因为从未作过对不起别人的坏事,自然不许有象老芦这样的人出来说句起码的公道话。
民族性如此,看来咱们真需要输入一点基督教的忏悔精神。

“你改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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