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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Posted: 11:00:48 08/22/01 Wed
Author: 懒大猫
Subject: 强力推荐:丑陋的大陆人系列(5-8)--ZT芦笛
In reply to: 懒大猫 's message, "强力推荐:丑陋的大陆人系列(1-4)--ZT芦笛(这次不吐血了:)" on 10:58:04 08/22/01 Wed

“合群的自大”与“放大的自我”

──丑陋的大陆人之五


芦笛


这两句话,上句是鲁老夫子的,下句是老芦杜撰的,说的都是咱们勤劳勇敢的中华民族
的劣根性。

有人说,德国人合起来个个伟大,分开来个个渺小。所以作为一个民族,德国人在世界
上横冲直闯,所向披靡,而作为个人,德国人可以放弃自由,心甘情愿地接受希特勒那
样的独裁者的统治。我看日本人大概也是如此。老芦在风景名胜之处,迄今为止只碰上
一个日本“独行侠”,其他的都成群结队,打著小旗子浩浩荡荡地行动(这大概就是那
位在《华夏文摘》上立志痛诛日寇的同志至今尚未得手的原因)。至于咱们大陆人(不
敢说台湾人,因为不了解),大约可以说是:“分开来个个怯懦,合起来个个傲慢”。

年轻时看过清末明初出的一本书,名曰《酬世锦囊》,里面收集了大量教人做人的格言
警句,如:“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处且缩头”,“忍得一时之气,免了百日之灾”,
“忍字头上有把刀”,“忍为高”,“出头椽子先烂”,“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死
不如赖活著”,“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逢人且说三
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等等,等等,都是教人怎样退让、忍耐、委曲求全、明哲保身
的。记忆中,还从未见到过哪个别的国家,有这麽多闪烁著古老智慧的浓缩了的真理。
於是大彻大悟,明白了咱们历史上为何出了那麽多的汉奸。光是个抗战,汉奸国家就有
完整的两个,北有“满州国”,南有汪精卫,且不说那些多如牛毛的“维持会”。

然而咱们中国人又可以非常勇敢。八九“民运”,学生们绝食,民众们示威,又是堵军
车,又是立塑象,演说的,捐款的,砸瓶子,骂李鹏……那份悲壮,那份慷慨,那份沉
雄,那份苍凉,真是“六亿神州尽舜尧”,“我以我血荐轩辕”,独裁政府就要垮杆,
民主中国就要诞生。然而枪声一起,“炎炎者灭,隆隆者绝”,来如骤雨,去如疾飙,
偌大一场烈火烹油、鲜花著锦的群众运动,刹那间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烟消云散。直让
老外搔脑袋:“怎麽啦?就这麽算了?”等到单位上审查,竟没有一个同志上过街,而
那些学生领袖却原来早已营就狡兔三窟,由中央情报局的保镖护送,连女朋友一道放洋
深造,攻读改造中国的方略去了。就连那位八六年煽动学生起来“自己争取民主”,一
手造成胡耀邦倒台的青年导师,这时也突然发现原来美国大使馆是争取民主的最佳去处。
只剩下那些不识时务傻不拉几的出头椽子们倒在长街上,猜不透领袖们和同志们究竟是
从哪儿弄来的马教头的王八血,中长跑速度怎麽会那麽快,没等到硝烟散就已经跑到了
洛杉矶。王军涛说:一场那麽大的运动,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并为之辩护,实
在是全民族的耻辱和悲哀(大意)。

这就是“合群的自大”,因为人多势众,懦夫就会变得比勇士还要勇敢。法不责众,政
府决没有杀尽上街的百万民众的道理。既安全又勇敢的事,傻子才不干。等到后来发现
政府玩了真格的,真有决心杀二十万人保二十年平安,自然就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了。
说到底,“自大”建立在“合群”的基础上,“勇敢”建立在“安全”的盘算上,“流
血”建立在别人的动脉上。不久前我和一位刚到美国不久的小伙子聊天。我问他去没去
美国使馆抗议轰炸中国驻南使馆,他说:

“当然去了,那还能不去?您不知道咱们那个气势!连交通都给堵了几个小时!谁说咱
们受政府操纵?整个放屁!全是自发的!您不知道咱们那个气啊,连使馆都敢炸,世上
还有比这欺负人的事儿吗?当然也有不敢去的,我一个同学就没敢去,怕给美国人拍了
录像,以后拒签。胆小鬼!我已经拿到了签证,我怕什麽?就是没拿到也敢去,那麽多
人,他拍得过来吗?”

从这番话里,我彻底地明白了那些在美国讨生活,拍洋老板马屁,跟洋同事套近乎,请
律师办绿卡,转过脸来又在“自己人”中把美国骂得一钱不值的人的心理。想当年伯夷、
叔齐耻食周粟,可以饿死在首阳山上。咱们那些反美爱国志士为什麽“端起饭碗吃肉,
放下筷子骂娘”呢?真有骨气,没人求您死乞白赖赖在这里混洋饭、食美粟,何不回到
您那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去骂个痛快?至少,有种的去当面骂老美,上街游行,起义暴
动,城市游击战,白宫前自焚…表现您民族气节的门道多的是。何必只敢专门在中文网上
骂,只敢在国内骂,煽起中美两国人民之间的仇恨,您就从此不被白人歧视了吗?

从这番话里,我也明白了为什麽有那麽多的荆轲式的英雄好汉。他们从白衣白袍挥别家
园的那天起,就没准备再踏上家乡的热土,“恰如猛虎卧荒郊,潜伏爪牙忍受”,“他
年若得报冤仇,血染纽约港口”,在这妖魔世界为人民为革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
等时机成熟就作博浪一击,干了老克或戈尔或小布或议长或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或CIA
或FBA 的特务头子们。因为他们身负改写世界历史的重任,所以尽管他们眼见台湾要独
立,忧心如捣,夜不能寐,忍无可忍,愤起断指血书,三跪九叩,恳请敬爱的江总乾纲
早断,用中子弹、原子弹、核潜艇消灭叛逆,收复失地,自己却又万万没法离开美国的
花花世界一步,向李肇星大使报到,回到大洋彼岸身先士卒、带领愿作奴隶的人们万众
一心、冒著同胞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也好让贫下中农、下岗工人的独生儿郎少死几
个,又何其憾也!

从这番话里,我更明白了为什麽中国人民一面心甘情愿地“君要臣死,不得不死”,俯
首贴耳地让万岁爷们五千年如一日地辛辛苦苦地强奸,一面又二、三百年来一次地揭竿
而起、削竹为兵、斩木为旗、杀人放火、奸淫抢掠,创造了世界史上独一无二的周期性
文明大毁灭的内战奇迹。顺民们被青天大老爷用站笼活活站死,死而不敢怨,是因为被
分而治之,各个击破。暴民们杀官造反,涂炭生灵,是因为人多势众,胆气粗豪。此一
时,彼一时,怯懦与勇敢,是辩证的统一。

从这番话里,我还明白了中国为什麽刚刚才从中世纪的黑暗血腥的统治中挣扎出来,充
其量只能算个半开化的社会,却有胆量傲视天下文明。台湾《中央日报》上凡提到欧美,
总是“欧美先进国家”,而我上次回国说了一句:“人家制度先进”,就石破天惊,冲
击波几乎震飞了窗框。明明在学人家,却还要羞羞答答,忸忸怩怩,说什麽“与国际接
轨”。在物质文明上学美国这种没有历史的国家能学到唯妙唯肖,毁掉传统建筑,盖起
一座比一座高入云霄、一座比一座丑陋的怪物,铺下一条又一条一模一样、毫无个性的
街道,甚至路面标记都要采用美国式的,连商标、商店都要取洋名,生怕学得荒腔走板,
贻笑大方;一面却又买椟还珠,抵死不学、甚至不承认人家政治制度的先进。半殖民地
与半封建水乳交融,奴性与傲慢相得益彰,小市民的眼光,雀儿大的心胸,羡慕人家的
财富,嫉恨别人的强大,却又看不到、不承认人家真正生机所在的地方。甚至因为自己
瘌痢,就恨不得一口吹灭世上所有的光亮。这是怎样的一种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自卑
情结(inferiority complex)!

“合群的自大”的另一面,是“放大的自我”。咱们的这个特点,在最近的台海危机中
最明显不过地显示出来。本来对於草民来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有
哉!”所在的国家究竟是一个,是两个,是N 个,到底对咱们的存款单上的数字有何影
响?只有帝王才会痛恨“金瓯缺”,因为他容不得天有二日,国有二主。国家是否统一,
究竟干卿底事?为小民计,把鸡蛋放在几个篮子里总比放在一个里保险,炒股忌讳把宝
全押在一家公司上。世上多一个华人国家,就多了一种生活方式,华人也就多了一重选
择。如果当年老毛听了父皇斯大林的话,跟国府划江而治,如今的中国就跟南北韩一样,
恐怕北中国的人都要唱“游人只合江南老”了。另一方面,如果韩战不爆发,解放大军
乘胜席卷台湾,再解放了香港新加坡,如今亚洲就少了四小龙──港、台、新外加李小
龙,姑不说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国宝要毁于“破四旧”,就是大饥荒中逃到香港去的那些
人也得饿死。老芦愚蒙,实在不懂这“宁为瓦全,不为玉碎”,全体华人打连环吊,集
体吊死在中共那棵枯木朽株上的高深道理。

和平统一成功,大陆人民又有什麽好处?不但没指望前往阿里山日月潭一游,只怕日后
台湾有个伤风感冒,头疼脑热,大陆人民还得杀紧本来就紧的腰带,好让敬爱的党中央
象去前年补贴香港一般,将美元外汇狂泄在宝岛上,以向世界证明“台湾的明天会更
好”。台湾可不比区区香港,人家的GNP 那麽大,我们养得起吗?

和平统一失败、台湾独立出去了,大陆人民又有什麽损失?台湾从四九年起就一直在独
立,从来没让咱们统一过一毫秒。五十年都这麽过来了,何以如今突然内急起来,老芦
真是搔破头也想不通。要说独立的台湾对咱们的安全构成威胁,当年美国第七舰队驻在
那里,老蒋做梦都想反攻大陆,咱们倒浑没事儿。如今美国驻军早已撤走,台湾又放弃
了对大陆的领土要求,咱们倒大难临头,惶惶不可终日起来。而且,如果地缘政治的考
虑是咱们统一的法理基础,老贾在此建议先去名正言顺地收回朝鲜和越南。这两个国家
在秦朝就是中国的一部份,比台湾属於中国的历史久远得太多太多。而且朝鲜半岛抚辽
东后背,封锁了渤海湾的出口,使我北海舰队成了瓮中之蹩;越南扼东京湾,阻断我南
海舰队出南中国海的通道,且南临马六甲,威胁著国际水道,一旦收复,我英勇的人民
海军不仅从此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从此称雄南太平洋,成为所向无敌的远洋舰队。只是
得陇望蜀,到时恐怕又得考虑收复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以免它们威胁了我们的国
防安全。咱们还有完没完?欧洲那些弹丸小国,为什麽就没有这些杞忧?而台湾又为什
麽不怕分出去势单力薄,不如死死抱著大陆的粗腿,吊死也要吊在大树上,不花一分钱,
白躲在大陆的核保护伞下头呢?

其实,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想不到这上头去。他们只不过是受儒家“身──家──国──
天下”连锁推论的影响,以为家就是个人的放大,国就是家的放大,天下就是国的放大。
所谓民族,就是放大的自我。所谓民族自尊心,就是膨胀了的个人虚荣心。所以哪怕一
穷二白,穷到当了裤子换核子,只要是泱泱大帝国的子民,立即就自行财大气粗起来,
如齐人一般骄其妻妾。而哪怕在民主小国里过神仙日子,只因为没法在人前夸“自己”
那一亩三分“自”留地,再怎麽说也“到底意难平”。宁为大国之奴,不为小国之民,
是因为咱们自己实在没有什麽好吹的,只好去吹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如今竟要连这也吹
不成,咱们岂不是要在精神上彻底破产,赤条条一钱不名?所以一听说台湾要分出去,
咱们立刻就进入幻觉,以为人家要从自己家里搬走长虹电视雪花冰箱程控洗衣机,由衷
地喊出“中国人民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放大的自我,最后形成的是“合群
的自私”。因为莫名其妙地担忧自家的三大件,就热烈拥护政府用飞弹去实实在在地搞
掉同文同种不同群的人家家里的三大件外带满门良贱,这就是我们爱国志士们的无私无
畏的崇高理想,这就是我们“炎黄子孙,血浓于水”的民族大义。






“夷夏大防”论

──丑陋的大陆人之六


芦笛


鲁迅说:“中国人或把外国人当成鬼,或把外国人当成神,鲜有将其视为同类者。”一
句话,说透了一个对自己的能力和在世界上的地位没有清醒认识的民族的自卑情结。

面对外国人,我们要麽妄自菲薄,要麽妄自尊大,从来只会在两极之间大幅度振荡。这
种态度在近十年来再充份不过的表现出来。八九“民运”中,“民主”成为全民疯狂的
时尚,戈尔巴乔夫成了北京学生望眼欲穿的超级明星,美国的自由神象都给请到首都中
心当洋菩萨膜拜。政府开枪后,市民们把西方记者当做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流著热泪让
他们捎话到外界,请联合国去救救他们。世界各地的中国大使馆成了城隍庙式的旅游热
点,左、中、右华人济济一堂。示威的,静坐的,演讲的,宣布退党的,宣布与中国大
使馆断绝关系的,呼吁国际社会制裁中国的,献计骚扰谋杀高级共干在海外的太子太孙
的,一瓣心香虔诚祈祷大军区发动兵变的……入夜后还有烛光点点,悲歌声声,自浓黑
的夜色里隐隐透出,在柔和的晚风中阵阵飘来,煞是哀怨,煞是凄楚,煞是迷人。在华
盛顿,全美学自联率领大队人马团团围住国会山,把洋大人们缠了几天几夜,直到布什
总统皇恩大赦,让每个大陆人都进了仙班,厕身凌霄殿上,发了一注小小的国难财。

十年后,同样是这些人将戈氏骂得狗血淋头。当年的效法榜样突然成了唾弃对象;当年
的仪态万方、大慈大悲的自由女神突然成了口中吐出癞蛤蟆、胯下骑著破扫帚的老妖婆;
当年作为真善美象征的美利坚突然被发现是口蜜腹剑、包藏祸心、活在世上没别的事干
一心只想颠覆、包围、制裁、遏制、“妖魔化”中国的头号民族敌人;当年那些奔走呼
号痛骂共党的人如今著文立说,证明西方传媒完全无客观性可言,充满了“震耳欲聋的
沉默”,而《人民日报海外版》才是最有言论自由的地方;当年我们望民主如大旱望云
霓,真个是“奚我后,后来其苏”,如今我们畏民主如畏蛇蝎,端的是谈虎色变,闻风
丧胆;当年我们上中国大使馆点蜡烛,如今我们到美国大使馆扔石头;当年我们恨日本
人经济动物见利忘义不肯制裁中国,如今我们骂那些游说美国国会制裁中国的汉奸国贼;
当年我们为那些倒在坦克下的同胞哭到昏厥,如今我们笑他们自蹈死地,自作自受……。
如果一个人在六四后不久患了昏睡病,最近才醒过来,他一定弄不懂是他还是这个世界
出了毛病。

是我们还是这个世界出了毛病?是当初人家欺骗了我们,还是我们自始至终在自欺欺人?

说穿了毫不奇怪,人还是同样的人,只是把两面穿的皮袄倒了个。媚外与仇外是辩证的
统一,自卑与傲慢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在我们心中,世上只有两种人:中国人和外国人,
后者和前者决不是同一类物种。偶尔浪漫的时刻我们就用充满敬畏的眼光仰望那些云端
里的圣贤,指望他们不顾自己的利益,无私无畏地为我们替天行道。更多的“清醒”的
时候我们便以警觉而猜忌的目光打量那些神秘阴险的怪物,提防著他们怀里揣著的砒霜,
屁股后挂著的左轮枪,袖筒里笼著的飞镖、袖箭、飞蝗石、铁莲子。先师有明训:“非
我族类,其心必异”,“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夷”与“夏”之间,从来就只
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二者之间绝对找不到利益的交叉点,绝不可能在经济上共存共
荣,在政治上和平共处。眼下天不佑德,夷盛夏衰,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
人都被迫发出永远是最后一次的吼声,把别人的血肉筑成我们心的长城──夷夏大防。

因为这夷夏大防,我们就形成了一种道德上的双重标准。出国人员的第一课,就是要牢
牢记住:你可以在自己人中把中共骂得狗血淋头,但你决不能在鬼子面前露出半点口风。
哪怕你家里有过“关管杀”,哪怕你在劳改队里关了二十年,你如果向外界透露一星半
点曾经受过的苦难,你就是吴弘达式的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如果有人不识好歹问起那
些尴尬的问题,如中国是否用死刑犯的器官作移植,或是曾经割断政治犯的气管,或是
曾向被枪毙的犯人家属收子弹费,你如果是一个有著起码民族尊严和民族气节的中国人,
你就必须矢口否认并义愤填膺地痛斥那无耻的弥天大谎。哪怕你象老贾一样实在无法接
受“爱国=撒谎”的公式,也得学点外交辞令诸如:“无可奉告”,“对不起,我不清
楚这方面的事”,等等。当然,虽然“强知以为不知”也是撒谎,但抹杀良心、认黑为
白、指鹿为马才是真正的爱国表现。

因为这夷夏大防,我们也形成一种双重的价值观。同样是中国人的性命,因为死法的不
同竟可以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死在万恶的美帝的导弹下的三位记者备极哀荣,不
仅有专机由大使(?)护灵回国,在国内享受了类似于国家元首的国葬,而且由五洲四
海的华人同声哀悼,更有北京美国使馆无数玻璃窗的碎裂声和成都领馆的熊熊大火作为
下葬的“礼枪”与焰火。而六四倒在我英勇的人民解放军枪下和履带下的“暴徒”,哪
怕是袁木承认的“误伤的好人”,就如同被屠的死鸡烂狗,至今无一人被平反抚恤,被
他们的同胞淡忘,还要被某些人冷言冷语地嘲笑。看来老贾如果日后不想活了,还是找
个白人流氓,申请人家把自己干掉,千万别让国内的车匪路霸给废了。“士一登龙门,
则身价十倍”,洋鬼子真个神通广大,点石成金,连被他们杀了的人都能沾点仙气鸡犬
升天,享受超部长级待遇。

因为这夷夏大防,我们更造出了一种独特的“望远镜”,掉过来是放大镜,掉过去是缩
小镜。爱国志士们的基本功之一,就是要把这颠来倒去的手上功夫操演得精熟。说日本
人杀中国人,数字说得越大越爱国;说中国共产党杀中国人,如果实在不能“化整为零”
甚至化为负数,也要“三下五除二”地“精兵简政”。哪怕手脚不利索,至少得象不久
前网上那位先生那样,证明三年大饥荒中确实死了上千万人,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用心
是好的,可以原谅。言下之意是虽然中共杀的中国人比日本人还多,但那是应交的学费,
合理的支出。对这个代表死者的发言,不晓得那些埋在广阔的中华大地上甚至葬身在同
伴肠胃中的无数冤魂是否会热烈欢呼,坚决拥护,并为他们有幸在史无前例的伟大实验
里略效犬马之力而感到无上荣光,泪飞顿作倾盆雨。也不知道伟大领袖他老人家对这一
违背他的“我们是动机和效果的统一论者”的赤裸裸的冒犯,是否会网开一面,不加追
究。

因为这夷夏大防,我们还发明了一种“繁简术”,该繁就不厌其详,该简就大刀阔斧,
“疏可跑马,密不透风”。一百六十年前的鸦片战争,一百三十年前的火烧圆明园,五
十多年前的抗日战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常讲常新。而如果有人如老贾一般
不识时务,讲点二十多年前的国内旧事,就要怒斥为“痛说革命家史”,陈谷子烂芝麻,
让他免开乌鸦口。同样的道理,我们得大讲特讲美帝北约如何在南斯拉夫狂轰滥炸,决
不能提我们如何害得半个朝鲜的人民成了饿殍,数百万越南船民投奔怒海,几乎半数柬
埔寨人民进了万人冢。我们应当浓墨重彩地渲染美国黑人被歧视被迫害,决不可一不留
神想起进城的乡下佬是怎样像猪狗一般被高贵的城里人呼来喝去。

夷夏大防的实施虽然花样多多,但操作要旨十分简单,无非是:“隐夏恶,扬夏善,暴
夷恶,瞒夷善”。记住了这十二字诀,便能保国本,增国力,壮国威,扬国名。天底下
确实没有比这更经济、实惠、廉价、简便可行、惠而不费、动人心魄、催人泪下、赢来
欢呼、博得掌声、挣得英名、邀来恩宠的“爱国登龙术”,如此名正言顺、大义凛然、
顶天立地、气冲斗牛、耿耿丹心辉映日月、拳拳赤子心向京华的速成拍马功。

然而不幸的是这法宝如同澳洲毛利人用的飞旋镖,向著夷人扔过去却会转回来砍在夏人
自己身上。因为实行双重标准,把夷人看为另类,我们就形成了一种针对自己的种族歧视。

当年国内有专门的“外宾候车室”、“涉外宾馆”、“友谊商店”。这些去处,华人与
狗们(只限土狗)是不得擅入的。据《华夏文摘》,一位娶了美国夫人的大陆学者伉俪
回国探亲,因为男方拿的是中国护照,旅馆竟不许他和太太住在一起。连美国“飞虎队”
队长陈纳德将军遗孀、共和党元老陈香梅女士,因为长了一副“夏”面孔,还在北京友
谊商店中受了窝囊气。夷人到了北京机场可以长驱直入,夏人们却得乖乖排队验爱死病
毒,好像“龙阳之好”(同性恋)是夏人的专利,这一种族歧视的规定仅在前两年才因
夏人们的反复强烈抗议而忍痛取消,使海关(边防站?)就此少了大笔硬通货奖金。

最能体现这种种族歧视的是变相的“治外法权”。判了三十年(?)的美国人吴弘达可
以不服一天刑,而中国人魏京生第一次服刑少蹲一年都不行。如果不是他的同志们在海
外搞“以夷制华”,恐怕他现在还在铁窗里。据我所知,全世界只有咱们这个爱国志士
比例第一高的国家奉行这种独特的种族歧视。上次回国一位夷朋友想和我一道走,我拒
绝了。当他追问原因时我没守住大防,犯了泄露国家机密罪,告诉他我不愿在他面前受
同胞歧视。他惊讶得连眼珠都要瞪得掉出来,连问:“How come?How come?Why?
Why?”就算英文是老芦的母语,我也没能耐讲明白这个Why。所幸如此,我才没有进一
步泄露国家的战略绝密。

种族歧视是小事,夷夏大防还使咱们助纣为虐,纵容鼓励政府横行霸道、随心所欲地糟
践自己的同胞。因为认同政府“中国人的人权就是生存权”,我们就向全世界宣布中国
人如同猪狗,只要填饱了肚皮就鼓腹而歌,载歌载舞欢庆唐虞盛世。於是世上就出现了
这样的怪事:夏人的人权要夷人来操心过问保护,而夏人还不知感激或惭愧,反而因为
夷人居心叵测,无事生非而义愤填膺。有了广大夏人的支持,政府就有恃无恐地在签订
了世界人权公约后还大抓合法申请登记的民主党,镇压毫未犯法的法论功。当年一位德
国人回忆纳粹时代时说:当初他们抓共产党,我们沉默,后来抓犹太人,我们也沉默,
等到我们自己也被抓,就再也没人为我们说话了。只因为独裁政体是夏人,就“隐恶扬
善”,就百般为之曲饰洗刷,迟早有一天我们又要把这个流氓政府宠到再度干出文革那
样的向全民族犯的大罪来。

更糟糕的是这夷夏大防是一个比“捆仙绳”还活络、还有弹性的法宝。谁是夷,谁是夏,
竟不是一个生下来就存在的客观事实,而由政府或某些忠党爱国的好同志一言而决。
台湾人才选出了个合自己心意的总统,共党就宣称人家已经或即将自绝于天之骄子的夏
人,变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夷鬼。如果我们为著这狗屁不通的夷夏邪说糊
涂油蒙了良心,跟在中共这夏人的败类后面鼓噪助威,让独裁战胜民主,野蛮取代文明,
黑暗吞下光明,那麽台湾的明天就是我们的后天。等到将来腐败入骨穿髓入脑的中共垮
台,神州大地就会被无数号称血统最纯最纯的夏匪们的尊夏攘夷的圣战吞没。谓予不信,
诸位夏君不妨拭目以待。





面子和里子的辩证法

──丑陋的大陆人之七


芦笛


三年前有位美籍华人教授编了一本《妖魔化中国的背后》。这位徐庶式的爱中国恨美国
的美国教授大概深入虎穴在“曹营”里呆久了,忘了汉话怎麽说,将demonize硬译为
“妖魔化”,让老贾这种迟钝的人一开头还吓了一跳,以为闹出了个中国双包案,除了
一个正宗的中国之外,还跑出来一个妖魔化出来的假中国,如同好来坞科幻片里的“镜
像世界 ”一般。教授在三年前就洞烛机先,预见到日后李灯灰“两国论”出笼,美国
(日本?)这只六耳弥猴摇身一变,化成了中华民国,不能不让人五体投地。

闲言少叙。却说该书有一章是专门揭发好来坞电影是怎麽“妖魔化”中国人的伟大形象
的。据说美国电影里的华人不是龟背蛇腰、獐头鼠目,就是毒辣阴险、无恶不作。老芦
从此看电影时就留上了份神,还真有点那麽个意思。只是除了“傅满州”国籍不明之外
(伪满汉奸?),“妖魔化”的好像大都是美国华人。硬要说是“辱华”,辱的也不是
中国,而是美国的一个少数民族。当年马丁·路德·金反对种族歧视,似乎是在美国本
土轰轰烈烈地斗争,并未用非洲语言写书,去煽起非洲人民的仇美情绪,搞“以非制夷”。

人民的好总理早就在六十年代说过,外籍华人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中国政府管
不著。当年中共介入印尼内政,与当地共党勾结搞政变,被苏哈托先发制人,杀得当地
华人、华侨(即未入外籍的华人如老贾)人头滚滚,比南京大屠杀有过之无不及。华侨
华人当了中共的替罪羊,中共却只派了“光华轮”、“星华轮”去接了一两次侨便偃旗
息鼓,而且把接来的侨民悉数发配到农场。七十年代后期中共支持赤柬,得罪了越南,
人家又把怒气发泄在华人头上,中共有本事装聋作哑,将受害的华侨称为“越南难民”,
听任人家投奔怒海。前段时期印尼再度排华,烧杀奸淫无所不为,政府又宣称那是人家
的内政。台湾紧急出动军用飞机去撤侨,还引得中共暴跳如雷。咱们的人民政府爱民如
子真乃名不虚传。要请这种政府与咱们主持公道,当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然而那本书却在大陆成了畅销书,教授捞了个盘满钵满。之所以如此,当然是因为他对
症下药,摸准咱们爱面子的心理,高价卖出了廉价的仇恨。

这种商机似乎也是咱们社会主义的中国特色。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哪个意大利裔美国
教授如法炮制,愤怒揭发所有的美国电影里的黑社会头目全都由意大利人充当。与辱华
电影不同,《教父》中的若干场景竟在意大利的西西里。而且,导演们生怕观众不明白,
除了电影里的坏人们全是黑发家伙之外,被施瓦辛格之类的日尔曼或盎格鲁英雄们干掉
时,倒地之前还得大喊一声“妈妈咪啊!”以表明他确是如假包换的拉丁贼子。

然而懦弱的意大利人就是一声不吭。就连爱面子仅次于或不下于大陆人的黑人,对电影
里的黑人反面角色似乎也熟视无睹。本人看过一部电影,其中外号“公爵”的统治著全
纽约变成的大监狱的罪犯头子就是个黑人。跟华人不同,黑人在美国如今已成了强势民
族。OJ辛普森罪证确凿还被释放就是例子。如今提到黑人时,您不仅不能说“黑人”二
字,连“尼格罗”也不能说,只能管人家叫“非洲美国人”。老芦的一位黑朋友看了
《鸿》后大怒,原因是书中张戎她妈跟她爹说:“你想让咱们的孩子们变黑吗?”听孩
子说,学校里的“黑板”也不能叫“黑板”,得改名为“粉笔板”,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这麽敏感的民族,人家也似乎没无聊到不许电影里有长得丑陋或扮演反派的黑人。

老芦一直不明白,为什麽白人就没有这麽多鼠肚鸡肠?您要管白人叫“白人”,决不会
有谁觉得是奇耻大辱。也没听说哪个白人发明了“欧洲美国人”这一“政治上正确”的
称呼。在“正名”上化这麽大的功夫,只能说明某些人内心深处认为“白”就是美,就
是光荣,就是伟大,而“黑”或“黄”就是丑,就是丢人,就是耻辱。然而,换了个说
法,颜色就变了麽?把好来坞亚裔演员全换成美女俊男,演的全是屠龙伏虎的角儿,咱
们中国就成了巨无霸了麽?真要讨厌自己那副黑面孔或黄面孔,有本事就象人家杰克逊
一样,甩出百万美元去,为美舍得一身剐,让大夫痛下毒手在自己脸上划上七八十刀,
脱胎换骨变成白鬼子。莫学国内那些小姐,赤金也似的美发配上扁平的嘴脸,说不出的
怪怪的俊俏风流。

由此看来,一个人的面子跟他的虚弱程度成正比。谁弱不禁风,虚不受补,娇喘细细,
香汗涔涔,谁就只能长一副《西厢记》里的崔莺莺那样风弹得破的杏脸桃腮。“中国人
的血管里都留著要面子的血”,是因为咱们如林妹妹似的害了女儿痨,血管里的血本来
就有限得紧。一个民族到了要时时刻刻讲究“民族尊严”之时,这个民族的尊严乃至前
途就岌岌可危了。头上没有癞疤,是不会忌讳人家说“灯”,说“烛”,说“光”,说
“亮”的。君不见美国人走到哪儿都随随便便,大大咧咧。有谁又象咱们这样小媳妇似
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仿佛一个个都是中国大使,生怕哪儿一不留神踏差行错,辱了
国体,丢了国格。十二亿大陆人里,只有敬爱的江总“率性而行,是谓真人”,说梳头
就梳头,该弹琴就弹琴,甚至将勋章一把抢将过来自行戴上,又何等潇洒自在!

可惜人越虚弱,就越是重重包裹,越是重重包裹,就越容易受寒感冒,也就越虚弱。家
里越没馍馍蒸,就越得争(蒸)这口气,越争这口气,就越是绝炊断粮。为了请客摆排
场一掷千金,咱们节省每一个铜板为了面子:在电表上加根铜线让它不会转,让自来水
龙头“打点滴”,不按“应答”键打单向长途电话……什麽刁钻精巧的花头咱想不出来?
无数珍贵的脑细胞就阵亡在这种鼠窃狗偷的下作勾当里。堂皇的面子下遮掩著的是龌龊
的里子。

共产党就是这种不蒸馍馍专蒸气的高手。当年赫鲁晓夫为了压倒美国,不顾专家反对把
几个宇航员塞进只能坐一个人的座舱中。结果飞船没上天就爆炸,干掉了地面上的一代
火箭精英。后来苏联在古巴导弹危机中蒙羞受辱。为了消除与美国的“导弹差距”,勃
列日涅夫没有那个肚,偏喝那碗醋,不顾自家经济实力,埋头苦干造出了数量两倍于美
国的战略导弹,只落得国民经济让军备竞赛活活拖垮。他前脚死,后脚头号超级大国立
马就云流星散。耗尽民脂民膏造出来的世界第一的核力量成了从来派不上用场的破铜烂
铁,成了有史以来造价最昂贵的纪念愚蠢的丰碑。

比起中共来,老大哥是小菜一碟。文革中流行的口号是:“西方资产阶级能做到的,东
方无产阶级也能做到。西方资产阶级不能做到的,东方无产阶级照样能做到。”那时什
麽东西都叫“争气×”,造出来的机器叫“争气机”,汽车叫“争气车”,轮船叫“争
气轮”。七十年代造出一个“风庆轮”,排水量恐怕还没有世纪初的“铁达尼”的五分
之一,就嚷嚷得地动山摇。人民的好总理只为对这伟大的争气轮的态度显得不够争气,
就得多次在政治局会议上沉痛糟踏自己,险些丢了以非凡身手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乌纱帽。
争来争去,争得胃里只有乌烟瘴气。东方无产阶级除了造些西方资产阶级十九世纪的珍
稀文物,就是专造人家再转世为人十八代也造不出来的宝贝儿:胡风集团加右派,小土
高炉卫星田,小球藻面包瓜菜代,黑手黑帮黑老开(注:此诗仿西方资产阶级没有的小
靳庄体而作)。

中共的争气史,是专家们著书立说的重大题材,不是这篇杂文可以包容万一的。这里只
举一个例子:七十年代四川万县地区闹饥荒,灾民流离全国。同一时期哈哈努克和摇头
亲王到四川旅游,经过成都的前夜,车队要通过的主要街道的所有的平房一夜之间全成
了二三层楼。这些“上层建筑”只有一面墙,整个是用三合版搭起来的舞台美术作品。

先总设计师邓公执政后,放弃了把黑猫染成白猫的英明治国方针。连唐山大地震那种
“国耻”,都敢坦率向国际社会承认,并追加申报地震级别以申请补发救济。如今报纸
上不光是“严寒袭击美国”、“飓风席卷美国东海岸”一类大好消息,也照样有咱们飞
机火车失事的丑事。而且邓公不怕人民笑骂“邓小平卖光”,放手卖国,让帝国主义大
举入侵中华大好河山,使他们经济侵略的深度和广度远远超过了满清、北洋、国府各个
历史时期的总和。搭帮邓公无耻地扔了民族尊严,扔了不可须臾离开的宝贝面子,才换
来了空前殷实的民族里子。只蒸馍馍不争气,小民的野菜糊糊才变成了白面馍馍。

好景不长。目下敬爱的江总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的民族
大义,为了天下华人无不俯首称臣的帝王风光,又要咱们当了里子去换面子,扔了馍馍
去争气。敬爱的领袖的心情咱当然能够理解,可咱说啥也搞不懂那位“西红柿鸡蛋”先
生的逻辑。据他说,台湾军民还是早竖降旗为妙,因为战争不是“杀人一万,自损七千”
的两面刃,而是雷公爷爷掷下的单向雷霆,肉体凡胎只有挨打的份。据说敬爱的江总不
光会抢勋章,胸中韬略还超过了鬼谷子。中国的罩门早就转移到了大西北。战争打响外
商不但不会撤,反倒会一窝蜂抢到中国的旧金山去淘金。

老芦是票友,说不上这个理论是否严谨。光是听《人民日报海外版》多年嚷嚷,要“筑
巢引凤”,勾引帝修反爷们娘们来下凤凰蛋。这西北的梧桐树如今栽的怎麽样,“碧梧
栖老凤凰枝”工程进展如何,咱是一片茫然。只是恍惚听说新疆有个赛过科威特的大油
田,到现在没有哪个亡命徒有本事上那儿去把油挖出来。帝修反恐怕不会党指到哪里就
打到哪里。要投资,人家恐怕先得看看当地的运输、原料和产品的集散等条件如何。集
装箱货轮总不能用阿拉伯飞毯送到沙漠中去。北极南极那麽大,可连征服过世界五分之
一的大英帝国都没兴趣上那儿投资建厂。

至于中国的罩门是否“乾坤大挪移”给运气换到了大西北,这当中也大可参详。老芦说
不上中国的GNP 有百分之多少来自沿海,不过听说国际金融中心“世界几百年、中国几
千年才出一个”。自香港取代上海成了这样的中心,中共至今没能耐让上海恢复原状。
倘若香港、上海、广州落上几枚飞弹,西先生又有什麽把握,确保本已饱受萧条之苦的
中国经济不会崩盘?当年北京城中只不过响了几声枪,帝修反就一哄如鸟兽散,何况如
今是飞机导弹的干?就算洋老娘们爷们要钱不要命,国际社会的制裁令也怕不那麽好违反。

总而言之,打台湾不仅很可能相持不下,逼反对方,弄出个苦大仇深的邻国来,还会导
致国家经济崩溃,下岗工人、法论功、少数民族造反而天下大乱。只要面子不顾里子,
最后就什麽都顾不上,这就是为我党执政五十年中反复从正反两面证明了的辩证法。如
果荒唐五十年,一把辛酸泪换来的教训至今还是教不会大陆人看到面子之外的东西,对
这种德行,老芦就是做了朱邦造、沈国放,也实在没能耐“放”些“造”些恭维话出来。





人命轻于草芥 社稷重似泰山

──丑陋的大陆人之八


芦笛


闲来翻翻《四书》,真不知这两千年下来中国人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是越活越聪明、
越有出息,还是越活越愚蠢、越窝囊。

一部《孟子》,讲得最多的还是“君君”,也就是该怎麽尽帝王的责任。书中对帝王的
要求,咱们伟大的领袖们没一个做得到。而那“非人的四条标准”,即“无恻隐之心;
无羞恶之心;无辞让之心;无是非之心”则简直就是为先伟大舵把度身定做的:他老人
家以有计划、按比例、高速度的杀人来巩固政权、用静脉输入大量葡萄糖来整死糖尿病
人贺龙的恻隐之心;以“阳谋”来炫耀出尔反尔、“引蛇出洞”的羞恶之心;以发动文
革来防止“大权旁落”的辞让之心;以“里通外国”的罪名诬陷彭德怀、以响应自己的
号召学习海瑞的罪名打倒彭真、以自己批准的“六十一人叛徒案”诬攀刘少奇、以牺牲
心腹罗瑞卿讨好林彪的是非之心,无一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一不是“最高最活
的顶峰”。

对这样的暴君,孟夫子的指示是:“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真个用战术
原子弹干掉了,也不是什麽“谋害伟大领袖”,不过是“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杀掉了一个独夫民贼而已。然而所有的杀人不眨眼的臣子们却在这超级流氓前大气不敢
出,如同“星宿派”的弟子们,争相比赛“马屁功”、“法螺功”和“厚颜功”。等到
马屁拍错,龙颜大怒之时,就只能在引颈就戮之馀痛骂自己不是东西。先总设计师邓公
洋洋万言的检讨,至今读来让人脸红。难怪毛传作者Short叹道:毛的部下中,只有一个
林彪有点骨气,而他惟一的反抗,也只不过是坐上飞机跑外国而已。

比起臣子们来,贱民们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之土未干,百姓们就浑身骨节不自在,
开始怀念起伟大领袖来。八九“民运”中,“工人阶级说话了”,高擎著毛周的画像健
步登上历史舞台。随著时光消逝,人民对伟大领袖的缅怀越来越深沉:下岗工人怀念他
的铁饭碗,的士司机靠他保平安,农民在他不男不女的御容前燃上香,市民们缅怀当年
土八路的清廉如水,明镜高悬,学者们怀念他不畏强暴,独抗列强,或神往于当年“独
立自主,自力更生”的中国,如山中高士晶莹薛般傲岸,似世外仙姝寂寞林般孤独,或
讴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制造出来的螺丝钉,一尘不染,四大皆空,如白莲之皎洁,
似青玉之晶莹……

我们对著大海喊:“毛主席!您的鞭子在哪里?我们的屁股怀念你!”

所有的人都忘了这一点:在毛治下毁灭的人数,超过了历史上一切封建帝王、希特勒、
日本兵、斯大林等等杀掉或害死的人数。仅凭这一点,他老人家的不朽英名就得永远永
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桩上,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其实人们没有忘,但毛的一切暴行都在一个借口下被原谅、被合理化了:据说他老人家
使一个曾是东亚病夫的中国站立了起来,成了能与美苏分庭抗礼的超级大国。所以,尽
管他老人家作恶累累,建国方略之愚蠢无人企及,但不能为此责备贤者。这个观点,甚
至为西方某些毛传记作者接受。

姑不说中国国际地位是因为先总统蒋公领导抗战、靠罗斯福、杜鲁门的提携而得到实质
上提高的(以成为联合国发起国和安理会常理国为标志),而且,如果没有毛,或没有
国共内战,中国的国际地位和综合国力要比现在高过太多太多,就算人们说的是事实,
这种说法也默认了这麽一个假设:为了国家强盛,牺牲一部份人民的生命是应该的,合
理的。而这正是毛的“理想主义”的精髓:为了“崇高的”目的,可以使用最下流的手
段,可以不计最严重的后果。国家重于泰山,民命轻于鸿毛。

这是典型的亚细亚价值观。西方自文艺复兴运动以来,人民一直在与政府斗争,争取个
人自由,限制政府的权力。所谓宪法,就是人民订出来管束政府的条条。在个人自由与
国家强盛不可兼得之时,就舍鱼而取熊掌。这就是为什麽纳粹主义、布尔什维主义在西
方先进国家引起本能厌恶的原因。尽管斯大林从未干过“大跃进”、“人民公社”那样
的富于天才想象力的蠢事,而领导人民把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建成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工
业国,战胜了法西斯德国的全面入侵,把帝国的版图扩充到了东起千岛群岛,西至外喀
尔巴千的史无前例的程度,其势力包括十一个卫星国,但因为他剥夺了人民自由,害死
了两千万苏联人,没有一个西方传记作者原谅过他。毛的功劳不足他的百分之一,血债
却至少两倍于他,在西方却至今不乏拍马之徒。对二者的评价对比如此强烈,惟一的解
释,只能是他们内心深处认为东方人与西方人不同,人命实在算不得回事,可以四舍五
入三七开。

然而我们的爱国者们却不以为这是耻辱,象接受“中国人的人权就是生存权”(“中国
人是只需要填饱肚子的猪狗”的“温柔版”)的丹书铁卷一样,欢喜赞叹,合十顶礼,
信受不疑,踊跃奉行。咱们的理想,就是一个称霸世界的中国,领土越大越好,兵力越
强越佳。至于挣这个大帝国人民需要付出什麽代价,要死多少人,那是从来不会在咱们
的脑海里哪怕是出现那麽一刹那的。为了国家强大,我们可以把灵魂卖给魔鬼,家当押
与无常。比起零零落落、稀稀拉拉的农舍来,规模宏大、气象雄伟的监狱就是让人看起
来顺眼悦目,讲起来体面风光,想起来心头痛快,梦起来魂魄酣畅,顺气消食散疳积,
通便利尿补肾阳,浑如严冬三盏绍兴酒,亚赛盛夏一碗酸梅汤。

这就是为什麽人民原谅了六四大屠杀,认可了“杀二十万人保二十年平安”。苏联解体
的震撼吓坏了我们。我们不知道是帝国,就要崩解,这与是否实行民主其实没有多少相
干。实行民主反而还很可能缓解了帝国崩溃的破坏力,使前苏联避免了印巴之间历经半
世纪的仇杀(车臣战争比起来是小菜一碟)。而世上竟有人民不惜欢迎政府来屠杀自己
以保自己的平安这种奇怪逻辑,只能说明人民对自己是何等的轻贱,对自己有足够的政
治智慧来管理自己是何等地毫无信心。没有那个万能的枪杆子对准我们,我们就国将不
国,民将不民,惶惶如丧家之犬,怔仲如失笼之鸟,食不知味,寝不安席,一饭三遗矢,
一日九回肠。

我们对著高山喊:“毛主席!您的枪杆子在哪里?我们的脑袋想念你!”

这也就是为什麽人民对台湾独立如此痛恨的原因:世上竟会有一部份华人不愿参加中国
这个大家庭,让祖国少了一个省,让母亲断了一条臂。没有人想到打仗会死人这个事实,
而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子;没有人想到伤亡对家属来说不是一个抽象的阿拉伯数字,而是
摧肝断肠、撕心裂肺的灾难;没有人想到如果自己是台湾人(据说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
的兄弟姐妹),让导弹炸个血肉横飞是什麽滋味;没有人想到台北故宫博物院里那些国
宝是否会毁于战火;没有人想到中国自己的大城市是否会受到袭击;没有人想到占外资
三分之一的台资会被冻结或逃走,而跑不了的台商会被当作潜在的奸细而监视或监禁,
再也管不了产品的营销;没有人想到国际社会会制裁中国,而这一次再不象六四后的制
裁,有潮水般涌来的港资台资救命;没有人想到自己的工厂会关门,股票会变成一堆废
纸;没有人想到战争会触发经济危机,经济危机会加重社会危机,社会危机会造成政治
危机,政府会因内外交困而削弱甚至垮台,而那条鞭子一旦不存在或甩不圆后新疆、西
藏、内蒙会趁机独立,让世界第三大国变成“蚂蚁缘槐夸大国”的大槐安国,让全面内
战吞没神州大地……

我们对著台湾喊:“毛主席!您的敌人在哪里?我们的导弹想念你!”

中国虽然有著“人命关天”一类谚语,却历来是一个轻贱人命的国家。在欧美先进国家,
每个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战死的官兵的遗体都安葬在风光秀美的陵园里,名字都刻在巍峨
的纪念碑上,有四时不谢的鲜花供养,由冬夏常青的松柏陪伴。为了被伊朗暴徒劫持的
美国人质,卡特总统可以下令动用军队,冒著更大的伤亡去营救。因为营救行动失败,
美国人民立即就把总统赶下了台。海湾战争,联军不惜斥巨资“雷公打豆腐”,用轰炸
先摧毁敌人的有生力量,确保联军最小的伤亡。连中国人恨之入骨的日本,也拿得出在
“大东亚圣战”中、包括广岛长崎的全部伤亡名单。而我们广阔的国土上可以处处立起
毛像,却容不得抗日英烈的忠骨。中共可以把每个人的三代查得清清楚楚,然而不说整
个抗战,就连在南京大屠杀中我们究竟死了多少人,至今还是一本糊涂帐。日本人把广
岛长崎的名字嚷得全世界家喻户晓,可我们却得靠外国人去报道南京大屠杀的情况。爱
国志士们有工夫在网上痛歼“日奴”(还不是日寇),斩钉截铁地报出一个又一个的数
字,却不见谁去下点水磨功夫蹲在南京,把那些被强奸、被烧死、被淹死、被枪决的死
难者的名字发掘出来。

在中共治下,这种轻贱人命的优良传统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发扬光大。“头可断,血可流,
国家财产不能丢”的崇高精神,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年志士:为抢救国家财产,向秀
丽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堵住燃烧的酒精被烧伤至死;徐学惠死死抱住储蓄所的钱箱,让匪
徒把自己的双手剁去;欧阳海想推开站在铁路上的骡子,让疾驰而来的火车头撞到丈八
开外;为了保住国威奋起制服劫机犯的空勤人员成了全国欢呼的英雄,导致后来的效法
者造成震惊中外的白云山空难……。这种以人作为牺牲(注:“牺牲”的原意是祭祀时
宰杀的牲口,此处用原意)的拜物教到了举国如痴如醉的地步,以至我们的媒体欢呼了
一例又例的断肢再植,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劲,直到某一天外国友人惊奇
地问道:“为什麽你们的工伤事故那麽多?是不是设备有点问题?”

视人命如草芥,社稷却不幸并未因此尊如泰山。在韩战中,“志愿军”战士穿著单衣在
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中向前线强行军,平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能靠喝点兑水的酒精勉
强挣扎到目的地。对穿著单衣倒卧在冰天雪地里、身上毫无伤痕的大量尸体,联合国军
的士兵们已见惯不惊。面对联合国军的狂轰滥炸,我们的战士硬生生用他们不值钱的血
肉筑成了新的长城。然而以人命作为战略筹码,除了向父皇斯大林证明了儿皇毛泽东不
是逆子铁托之外,并没有给我们换来威震全球的大国地位。相反,它使美国第七舰队进
驻台湾海峡,使中共“解放”台湾的梦想破灭,使美国与中国结下三十年的冤仇,导致
中国在国际社会的长期孤立,使中国世仇日本发够了战争财,捞到盘满钵满,把中国死
死捆在苏联的战车上,丧失了在国际外交舞台上的周旋空间,成了老大哥冷战的马前卒。

看看人家孟子的这些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
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叛之。
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闹到全国精英掀起轰轰烈烈的“胜利大逃亡”运动,叛逃到五大州四大洋去,台湾人冒
著吃飞弹的风险也不愿做中国人的“亲戚叛之”的地步,还不幡然猛省,弃旧图新,还
想以兵革之利威天下,见了前苏联那副棺材还不掉泪,还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人家的老路
上爬,牙齿上好不容易刮下几个大子买点人家的破铜烂铁回来,就想借他人的那话儿来
宣淫四海,甚至发高烧到在论坛上煞有介事地计算中国当有几个核弹头就能镇住老美!

跟两千多年前的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坐过珍宝机放洋的老祖宗比起来,咱们究竟是
进化了还是退化了,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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